100.1.19 _ 奶奶兩週年忌日

我的四條血脈來自 江西宜春(爺爺——我祖籍這地方叫做 宜春市高安市太陽鄉南陽鄧村)、吉林長春(奶奶)、江蘇蘇州(外公)和 北京(外婆),奶奶 兩年前的今天離世,火急火燎地次日自 廣州 飛回 瀋陽,連夜驅車往 遼寧遼陽,見上了奶奶的最後一面。

昨晚上好像有如被托言一般,躺在床上想了起來,今天是奶奶的兩週年了。立刻想起來的兩件事兒,就是小學五年級的寒假,春節前回東北,跟家沒什麽好做的,又不願意陪妹妹讀《哈里波特》書,於是奶奶連續幾天帶我去滑旱冰,手把著我慢慢地協調動作,印象裏是沒摔過一個跤。她對我很笨的身體協調性有極大的容忍,因爲滑冰的地方離我家不算近,而我是連續好幾天才學會的。那時遼陽城還沒什麽人打車出行,我們都是坐三塊錢的人力車,藏在冬天也露出強壯小腿腱子的車夫後邊在大街拐彎處左躲右閃,嘻嘻哈哈地隔輩兒地一起仿佛在玩遊樂園一個蠻刺激卻老少咸宜的項目。

還有就是當時能特早地起床,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大圍脖大帽子被家裏人裹上包好,和奶奶一起去早市買菜,想來東北人也不是關内人想象得那麽好吃懶做,早市九點來鐘就結束了滿大街只剩下爛葉子,據我了解北京早市撤攤兒時間可比這要晚。那時候的菜可真便宜,沒開玩笑地講,現在都說多少錢一斤,那時候,至少在遼陽這旮兒,我們都說一塊錢幾斤。我記得最離譜的是賣過 一塊錢七斤的茄子,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爲我記得跟奶奶逛早市都是在冬天啊,夏天本來就很少回東北,那冬天還能賣到這價兒?不過我唯不愛吃茄子,因爲咬起來像咬到誰的肉一樣,軟得不自然,但絲瓜卻又挺愛吃,所以老被父親斥為裝蒜。

家裏常會做的菜是 奶奶做給妹妹的西紅柿雞蛋,爺爺做給我的 大骨頭湯,北京市面上很少能見到自己DIY來敲骨髓的大棒骨,而這在東北是作爲殺豬菜的必選科目尋常百姓家都要做的。姑姑、姑爺(注意我們那兒的鐵路片兒話,我管姑姑的愛人叫姑爺)為全家淹兩缸酸菜,天天有熱騰騰的酸菜白肉,有時興起了會放些血腸,暖暖地就著騰騰熱氣開笑開聊。我是最近兩年才能吃紅燒肉不覺得暈的,原來看見那麽大塊兒的油膩就頭疼,但豬之肥膘兒,如果做成酸菜白肉的形式,我吃多少也都倍兒精神。加上經常天冷,戶外活動消耗很大,吃飯的時候就是一碗飯三四片兒大肉一個根兒大骨頭些許蒜苗兒,一碗飯三片兒大肉,一碗飯兩片兒肉半碗酸菜湯泡飯,一碗酸菜湯這麽吃下去。有時候呼嚕呼嚕吃下去不少,有人會嘆,唉呀,這叫一個舒服,或者,唉呀,這一年,不過也不會有感嘆的下文兒了——其實東北人的意思是,都在這肉湯裏酒裏了,還扯那工作沒用的生活不順心的幹啥。

家裏有狗名喚 小小,自97也不95年開始養,養得老大了,後來牙都掉光了,只能喝粥,奶奶就那麽一天天嗣後它,然後午後把地打掃乾淨,暖和的陽光,安詳的下午覺。我妹妹打小兒就各種補課也不小提琴班兒,就沒見她挨家消停過。長得很漂亮到高中也都沒談過戀愛,倒是後來逢周末要去瀋陽學琴,蠻辛苦的日子。我就只能在奶奶睡下午覺、家裏沒其他人的時候對著她的琴譜哼哼唧唧,緬懷我過去跟官園兒考到小提琴四級的那段時光。

家裏總有訪客,更多地是爺爺的老戰友,鐵路系統的,章爺爺給我印象最深,因爲小時候他一來我家就嚇唬我要拔我牙,後來長大懂事兒想起來,被爺爺寬慰的是,來到我們家這些人都是好人,都是正氣之人,很多在社會上也受排擠,只能跟老朋友家才能敞開心扉、笑懷往事。

兩年前奶奶的頭七,給她燒紙和小梯子的地方,曾經是個月亮門兒,當時我最害怕春節初一二三時走那個地方,因爲地上滿佈著煙花鞭炮的殘跡,老覺得不慎踩到什麽沒引燃的小殘留上就會炸到腳。下雪沒人掃,大街上更沒人撒鹽,因此不像北京、瀋陽弄得那麽埋汰。小城有小城的歡樂,養老、陪老,恬美與安詳。

兒孫在南國遙想掛惦,願奶奶在天國開心。

長孫 鄧天成,

自 香港 民國 100年(西曆 2011年)

元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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